取自布赖特(John Bright)著《以色列史》(译者:萧维元;基督教文艺出版社,2004年)
(注:仅供参考;文中所述观点不代表网管的立场)
大纲
耶路撒冷被毁和跟着来的被掳,标示以色列历史中的大分水岭。国家的存在连同一切表现其集体生活的制度,在一击之下都完结了;以后,他们永远不会被照样再造出来。国家毁灭了,国家的祭礼中断了,旧国 教的社会也破碎了,于是,以色列当时所剩下的,是一堆被根拔和受打击的一个一个的人,在外表上已不再成 为一个民族了。最奇怪的是,它的历史并不就此便告完结。以色列一方面挨过了灾难,一方面从废墟中形成了一个新社会,竟恢复了它的民族生命。它的信仰,一方面受到锻炼,一方面得着加强,也同样留存下来,渐渐找着了以后世世代代所要跟着走的方向。犹太 教是诞生在被掳中和被掳以后的。要把这个时代的以色列史写出来,是极端困难的。我们的圣经资料,极其量也是不够充份的。关于被掳的本身,圣经所告诉我们的,实际上是一无所有,除了我们可以从当日先知和别的写作间接得知的之外。从被掳之后到主前第五世纪之末,我们唯一的史料,只是《以斯拉、尼希米记》中历代志编者的结尾部份,辅以《以斯得拉一书》(I Esdras, 一种次经),就是七十译本中历代志的编者所提供关于 《以斯拉记》的另外一些资料。但是,这些经卷的经文中有许多处脱节,叫我们在面对着许多重大而未能解决的问题之时,不得不尽量利用被掳归回后的经卷和圣经以外的资料来填补鸿沟。但当这一切都尝试过以后,气煞人的空隙和烦恼人的问题仍然存在 。
五八七年的灾难,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予以轻视的。一般人的印象,以为犹太人全部被掳走以致全国顿成空虚混沌,这个观念虽然错误,要予以放弃,但这次灾祸却是可怕的,在表明犹太人在巴勒斯坦生活的瓦解。
尼布甲尼撒的军队把犹大变成一个屠场。考古学上的证据已清楚证明,士非拉和中部山地的一切设防市镇,都被夷为平地,大多数都是多年以后还没有重建(哀二:2,5 )。能逃避毁毁灭的城镇,只是在涅革比和耶路撒冷之北的一些罢了,前者显然是于五九七年时与犹大分开,后者则大 概是由于它已经成 为巴比伦的撒玛利亚省之一部份。当地的居民是被带走的。除了那些被掳去巴比伦的以外,死于疆场,饥饿和厉疫的,定然不少(哀二:11,12,19-21;四:9,10),有一些 -- 他们实比我们所知更多(王下廿五:18-27) -- 被屠杀 了,另外又有一些(耶四二;四三)逃亡了。并且,巴比伦人并没有像亚述人在撒玛利亚那样,从外面搬一些人进来塡补那些被掳走的犹大人的空隙。犹大的人口,在第八世纪时大概超过二十五万,在五九七年被掳以后约仍有半数,但甚至到他们笫一次归回之时,仍未超过二万人,在二者之间的时期,数目一定更少。基 大利被杀以后,犹大失去了它的本来面貌,那些在伯夙以北的地方划归撒玛利亚省,那些在其南的山地(后来的以土买),又逐渐被以东人占去(以斯得拉壹书四:50),因为他们受到阿拉伯人的压迫,被逐离了本土。
在其后的五十年间,犹大发生过什么事,我们实际上毫无所知。我们很可以假定,当局势安定下来的时候难民便陆续归回(耶四十:11-12),加入当地的遗民行列,去争取某一种的生存。但他们的状况是可怜而不稳定的(哀五:1-18)。至于圣殿呢,它虽已被焚毁,却仍然是一块圣地,仍有许多朝圣的人 -- 连同远自北国以色列 的人(耶四:15)-- 在它那烧焦了的废墟上献祭。在整个被掳期间,某种的祭礼大概是继续在这里间歇地举行的,但是,在犹大虽无疑地有一些敬虔的人,像他们在远处的弟兄们那样,为锡安而哀哭,切望它的复兴,他们却过于缺乏领袖,也太过无助了,以致除了梦想以外,不能有所作为。复兴的推动,当它来的时候,并不 是从他们那里来的。许多这些可怜百姓的宗教忠诚,无疑地已经受到严重的创伤,而他们的雅巍崇拜,又不是很纯粹的那一种。至少,这是当日先知们的看法(结三十三:24-29;赛五十七:3-13;六十五:1-5,11,12)。
不错,五八七年的灾难,没有使到北国的地土受到什么伤害;在撒玛利亚,加利利,和外约但等地的以色列人口仍继续维持。不过,虽然北部的以色列人部份地由于约西亚改革的结果,成为耶路撒冷派的忠实份子(耶四十一:5),但他们大多数所实行的雅巍崇拜,却是有髙度混合性的那一种。在七二一年以前,北国以色列 的宗教,如何西阿所昭示,早已被异教的风习所渗透了,也进一步被亚述诸王所带进来的外国居民所冲淡了(王下十七:29-34)。约西亚的表面努力并没有产生基本的改变。此外,这些人民,除了在约西亚治下的一个短时期之外,已受外国统治达一百五十年之久,以致他们民族主义的热忱,虽 然没有消灭,但早已减低了。在巴勒斯坦的以色列人在数量上虽仍是多数民族,以色列的前途却不在他们当中。以色列真正的重心,已经暂时移离祖国了。
被掳去巴比伦的犹太人,实是他们全国政治上,宗教上和知识上的精英,这是他们被选择掳走的原因。其实,他们的数量是不多的。耶利米书五十二章28至30节,有他们三次被掳去的确实数目(在五九七,五八七和五八二年),总数只不过是四千六百人。这是一个合理的数目。虽然大抵是只把成年男 子算入,但连同妇孺合算起来,全数也不过这个数目的三、四倍罢了。但这些被掳的人数目虽少,却是可以决定以色列的将来形态的,因为他们一方面给它的信仰以新的方向,一方面也是犹太社会在巴勒斯坦终 告复兴的推动者。
虽然我们不应该把被掳者所挨受的痛苦与屈辱看得太小,他们的命运似乎不是过度地难受。他们被带到离巴比伦不远的南部米所波大米,却没有被分散在当地的居民中,乃是在某种方式的拘禁下,有他们自己的居留地(结三:15;拉二:59;八:17)。当然,他们并不是自由的;但也不是囚犯。他们可以建屋、耕田(耶二十九:5,6), 也似乎可以用各种办法去谋生。他们又可以聚集在一起,继续某一种的社会生活(结八:1;十四:1;三十三:30,31)。正如上文所说,他们的王约雅斤,于主前五九七年与第一批的被掳者到了巴比伦,却在王廷里领受恩俸,也仍然被认为是犹大的王。
至于这些被掳者的处境还有什么,我们无法知道了。上文已提过,其中有一些是牵连在五九五或五九四年的内乱,以致他们的某些领袖受到了报复(耶二十九章)。在五九二年以后的某个时期,约雅斤被下在监狱中,这可能是由于他有同谋作乱的嫌疑(王下二十五:27-30);在尼布甲尼撒在位期 间,他一直都受到监禁。但这事是否与五八七年的事有关,犹太社会中是否有相当多的人牵连在内,我们都不知道。总而言之,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被掳者有受过超过他们命运所附带的非常困难,相反地,在巴比伦的生活,必曾为许多人开拓了一些巴勒斯坦永不能得到的机会。我们将会知道经过了相当时期,许多犹太人便从事于商业,其中有一些竟因此 致富。
除了那些被掳去巴比伦的犹太人以外,其他自动离开祖国去求安全的人,也不在少,其中就有不少的人取道往埃及去。我们知道,在基大利被谋杀之后,有一批逃往埃及去的人,也把耶利米带去(耶四十二;四十三),他们大 概不是第一批。事实上在犹大末期的暴风雨中有许多犹太人逃往埃及避难;且 以雇佣兵或其他身分定居在那里。我们很可以假定,国家既已倾覆,难民的人潮必定增加。与耶利米在一起的人,都定居于边境内的答比匿一带,而其他的人则分布在下埃及的其他城邑中(耶四十四:1)。他们的子孙很可能在整个波斯时代都留在那里(赛十九:18-19),直到后来,在多利买时代,有许多移民加进来,以致埃及成 为犹太人世界的中心。但关于他们在过渡期中的情形,我们是一无所知的。
特饶兴味的一件事是主前第五世纪时,在尼罗河第一瀑布附近的伊里芬丁(Elephantine)有一个犹太军事殖民地的存在。由于它自有的证据,证明它于五二五年波斯人征服埃及时已经在那里了,它就必定是第二十六朝代的一个法老,大 概是阿比里斯(Apiries,五八八至五六九)所建立的。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来到埃及的,是在五八七之前或之后,我们都不晓得。他们自称为『 犹太人』这件事实,表明他们不是来自撒玛利亚。他们那种混合性的祭典,我们不久就要谈及。它的性质,很足以支持那种所谓他们是来自伯特利附近的理论,原来伯特利被约西亚铲除以后,竟复兴而繁荣到主前第六世纪下半叶的时候。
虽然我们不知详情,我们仍可假定,犹太人除了在埃及以外,也在别处找寻避难所。据说,在巴比伦人到来的时候,不少人逃往摩押,以东和亚扪去(耶四十:11)。虽然在风暴过了之后,有一些人回来了,但也有许多人是不回来的。撒玛利亚,加利利和外约但等属以色列人的地区,大 概也收容了不少的难民。我们限于资料, 不能多讲了。虽然当时的犹太人还没有向全球各地散开,这样的趋势是已经开始和不会倒转过来的了。以色列已开始分散在万国中(申廿八:64)。它再也不会限于任何一个政治单位或地理区域之内的了。不论它的将来怎样,它也不会完全回到从前的典型那里去的了。
当我们想到临及以色列的重大灾难时,我们就会觉得奇怪,为什么它不像西亚的其他小国那样,被历史的漩涡卷去以致永远丧失它的民族性。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在于它的信仰:那最初使它成立的信仰,证明甚至在这件事上也是够用的。不过,这个答案不是随便说出来的,因为被掳的事已把以色列的信仰彻底试验过了。它之所以终 告得胜,并不是一件自动发生的事,而只有经过了彻 底的内心检讨和深入的再调整才能成功。
耶路撒冷的失陷,使前章所述那种在神学上所作的紧急应变,成为最严重的问题。建立国家与祭礼所靠赖的信条,已受到了致命的打撃。这个信条,如我们在上一章所一再述说,就是雅巍拣选了锡安为他在地上的永远座位,及他无条件地应许给给大卫以一个永无穷尽的王朝。国家被这信条所荫庇着,觉 得十分安稳,便以先知们的一切警告为不可思议的异端,只一味等候雅巍大能的干涉,和大卫理想苗裔的来临 -- 可能就是下一位王 -- 并认定将来在他的领导下,雅巍公义而仁慈的统治必会胜利地建立,而神对王朝的一切应许也就会实现了。这是国家历史的目标,是人人都可以本着这样的确信去仰望的; 此外,他们不必再看什么。然而,尼布甲尼撒的攻城机把这样的神学粉碎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这是一种虚假的神学,而宣扬它的先知们都说了谎话(哀二:14)。它永远不能再照原样保持下去的了。
这样一来,让我们不要支吾其词:以色列之神的地位产生问题了。以色列信仰虽有它衰颓的时期,在本质上始终是一神主义的。虽然它没有把一神主义抽象地化成公式,它自始便只有容许一神的说法,并宣布异 教的诸神为不存在的东西,即『非神』。但当国家与国家的神学受到异教权力的打击以致倾覆之时,那又怎样呢?巴比伦的诸神果真是不存在的东西吗?他们岂不都是十分有能的神祇吗?许多犹太人必定是这样在心中自 作推想的。对于他们,要从祖传的信仰那里完全倒退下来的试探,于是变得十分强烈了(耶四十四:15-19)。同时,别的人虽被灾祸所麻木,却也感觉到这是雅巍的某种作为,而大声哀鸣去质问神是否公平(结十八:2,25;哀五:7 )。甚至民间的最优秀份子,即那些接受先知的话的人,也陷在失望中,恐怕 自己已犯了致死的罪,而雅巍已在愤怒中把以色列斩去,取消了它那作为他的子民的命运(赛六十三:19;结三十三:10;三十七:11)。他们虽然流泪恳求怜悯,但看不见他们的痛苦会在什么时候完结(诗七十四:9,10;哀二:9 )
他们因而有全盘丧失信仰的威胁。当犹太人离开祖国逃亡在外而与世界文化的各大中心直接接触时,这个威胁就加重了。在他们偏狭的头脑中,耶路撒冷是雅巍宇宙的中心,可是,若与那些文化中心比起来,真是贫乏而落后了。围绕着他们的,是从来没有梦想过的财富与权力,和堂皇华丽的异 教神庙,于是他们当中必定 有许多人在想,作为一个保护小国之神的雅巍,果真是至高而独一的神么?这种离经反教的严重试探, 是以赛亚书四十至四十八章那种伟大的辩论所目击的,否则这几章也没有什么写作的必要了。以色列的信仰的确是受到生死的试炼。它若死死抓着以前的情况不放,像没有事情发生过那样,它就显然不能继续作为国 教。它 面对着各大国与它们的众神,对于国难和它的意义必须去弄清楚自己的地位,否则,只有灭亡罢了。
这个试炼虽然是那么严厉,以色列的信仰却能应付裕如,这就表现了它的一种惊人的坚强与活力了。要解决当前的问题,主要是对国难提供一种充份的神学解释,是使国人对于将来能保持一些希望的火花,而这正如我们在上一章中所叙述的,实际上已于事前由那些经历过惨剧的先知们, 特别是 耶利米与以西结,预备好了。他们不断地宣布这惨剧为雅巍对国家之罪的公义审判,给那惨剧以合乎逻辑的解释,使它被视为不是对以色列历史上的信仰的否认,而是确实无讹的证明。他们对雅巍救赎旨意最后得胜的断言,虽一方面摧毁了虚伪的希望,却在另一方面给人以可以抱持的盼望。被掳这一件事,可以看 作一种配得的惩罚,也可以看作一种为以色列一个新的将来而准备的洁净。先知们用这样的话,向百姓保证说,甚至是在他们被掳之地,雅巍也是离他们不远的,于是为一个新社会的构造准备了道路。
事实上,一个新的社会已开始出现了,虽然它的详情差不多完全是模糊的。它不再是一个以国家祭礼为中心的社会了,它乃是一个固执着传统与律法的社会。被掳的人对律法有特别的强调,这是可以了解的,因为现在国家与祭礼都完了,再没有别的东西来做犹太人的标记了。并且,先知们 既然解释这个灾难为因破坏约法 而该受的惩罚,就难怪那些敬虔的人要感觉到,非要多一点注意他们宗教上的这一点不可少的特征不可。特别是守安息与行割礼,虽然都是古传的制度,却开始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对前者严格的遵守,越来越成为一个忠实犹太人的标记。在被掳与归回时期的各种篇章中,守安息一事,乃是守约的严格试验(耶十七:19-27;赛五十六:1-8;五十八:13,14),它是创造天地之时所立的 (创二:2,3),是以色列人之所以为以色列人的永久「标志」(出三十一:12-17;结二十:12)。同样,以色列古代邻邦所一向实行(除了非利士人以外)而巴比伦人不实行的割礼,也是守约的一个记号(创十七:ll)和犹太人的一种标识。在那些住在『不洁』之地的犹太人中 ,他们非常注意礼仪上的洁净问题,而以西结的门徒更不在话下(结四:12-15;二十二:26;四十四;四十五),这也是很容易了解的。在我们看来,这些事似是无足轻重,但在被掳的犹太人看来,这却是承认信仰的方法,因为原来信仰之那些可见的象征已失去了。
在被掳期间,过去的记录与传说,都愼被保存 -- 虽然我们无法确定这是在什么地方或怎样保存。犹太的社会,就是借此而活的,因为它们使百姓记起雅巍过去对他们的作为,也保守他们对将来有热切的盼望。那部申命记派的历史文集(约书亚记至列王纪),大 概是在亡国之前不久写好的,现在却加以重编,增订(王下二十五:27-30),并使它适应被掳的情况。先知们的嘉言,现在既已得着事实的证明,也都同样保 存了,或借着口传,或借着文字;并在许多地方借着增订与引伸,添上最合时宜的『注脚』。虽然我们不知详情,但我们现在所有的先知书,其收集过程必然是当时已在进行中。大约在这个时候,那组成祭司法典, 反映耶路撒冷圣殿习惯的祭礼律法,也同样收集了,且定为法典。这是必要的一步,因为礼拜的仪式,一向被风俗与前例所 操纵,还没有制成法典。五经之祭司典(P)大概也是在主前第六世纪和被掳时期写成的。我们在这本 P典里面,得到一种神学的世界历史,以天地之创造开始而以在西乃所颁布的礼仪为高潮的,这种礼仪对过去与未来都是永远有效的典范。这个社会这样抓住了它的过去,也为它自己的将来预备。
被掳者对于将来,是希望能够终于回到祖国去。这个希望从来就没有消失过。虽然有些人无疑地很快就安于巴比伦的生活,被掳者的核心人物却绝不肯接受当日的情况为定局。这一部分无疑是由于被掳的人意味着他们的情况是暂时的,是一种拘禁而不是一种真的定居。同时,这也是由于他们的先知,即使 在这国破家亡的时候,仍继续使他们确信,雅巍的旨意是他自己的子民最后归回故土,回到应许之地去(结三十七章)。所以,他们能只看被掳为一种过渡。不错,在上述的五九五或四年的骚乱以后,我们没有再听见被掳的人有什么谋反的事,除了约雅斤的被囚可能是牵涉到这事之外。但这不是甘于忍受的征兆。相 反地,这些人觉得自己是在异地寄居的人。他们对于带他们到那里的人深恶痛绝,对远地的锡安十分怀念 (诗一三七)。他扪热切地耐心等候雅巍对骄傲的巴比伦施行审判,好叫他们得着最后的释放(赛十三:1至十四:23)。圣城的废墟压在他们心头;他们认罪(王上八:46-53),为着它的复兴(赛六十三:7至六十四:12),和雅巍正如在 出埃及的日子那样的干涉而祷告。
被掳者对于归回一事,究竟怎样想法,我们是无法说得确切的。大多数人所想望的,大概不外是要按从前的模式重建国家。大卫式的神学仍然活跃在许多人的心中(结三十四:23,24;三十七:24-38)而尼布甲尼撒的儿子把约雅斤释放出狱一事(王下二十五:27-30),也许鼓励了一些人去希望他能恢复王位。但是,事实上这终归失败。同时,以西结书四十至四十八章所述的上帝之城(Civitas Dei),也指出别的人并不依照大卫已亡之国的样 式,而依照古时的支派同盟理想化的典型,去描绘国家重建的大计。这是拟想一个以撒督祭司为首的神治政体。在其中的俗世君王(四十五;四十六章)完全处在下属的地位,他的主要职责只在维持祭典而已。一切在礼仪上不洁净或外国的东西,都受到严厉的排斥(四十四:4-31)。在它的中央有重建的圣殿, 而雅巍的荣耀也回来了 ,永远在宝座上了(四十三:1-7〕。这是一种乌托邦式的方案(请注意:各支派的位置只在巴勒斯坦的西部,四十七:13至四十八:29),是与实际的情况不相合的。但它却强有力地规范了将来的型态。许多被掳者眼睛,都仰望着这样的新耶路撒冷,虽然到此时为止它只存在于他们的信心 里。
巴比伦帝国的极度不安定,无疑地鼓励了犹太人兴起希望。它真的是一个短命的帝国。它是尼布甲尼撒和他的父亲所建立的,到尼布甲尼撒于耶路撒冷失陷后二十五年死时,它的完结也开始了。
尼布甲尼撒自己能够统治帝国于不坠,甚至可以扩大它的版图。他最危险的外敌,是玛代王西阿克萨里(Cyaxares),就是巴比伦毁灭亚述时的盟友。当巴比伦把亚述在米所波大米,叙利亚和巴勒斯坦的领土逐步吸收过来之时,西阿克萨里也从事于建国大业,而以伊克 巴他拿(Ecbatana)为首都。他把伊朗的其他印欧民族都降服了,便向西横过亚美尼亚而进入小亚西亚的东部,与吕底亚王阿里底(Alyattes)发生遭遇战。主前五八五年,尼布甲尼撒不希望原日的均势失去平衡,便起而干涉,在哈里斯(Halys)河上,划定了玛代与吕底亚的疆界。同时,他也保持自己的疆界,并在稍后 的一个时期中,伸张势力到基利家。
尼布甲尼撒于毁灭耶路撒冷后,仍进一步征讨西部所有继续动乱的地方。这些动乱无疑是由埃及的法老亚比里斯(或作何非拉 Hophra ,五八八至五六九)所鼓动的,虽然其中的详情,我们不大知道。主前五八五年他围困推罗城。但虽然以西结高唱那城的灭亡(结二十六至二十八),而尼布甲尼撒也封锁它达十三年之久,推罗仍安 然在岛的上堡垒中,叫他无可奈何(结二十九:17-20);它虽然不得不承认巴比伦为宗主国,却始终是一个半独立的国家。主前五八二年(耶五十二:30),巴比伦军队再在犹大出现,把犹太人第三次掳去。约瑟夫(古史十部九章七节)曾提及这一年在柯里叙利 亚,摩押,和亚扪的战役。这可能是尼布甲尼撒一块 没有日子的碑记所提及在黎巴嫩的战役。事实如何,我们也无法确定。
虽然耶利米(四十三:8-13;四十六:13-26)和以西结(二十九至三十二)二人,都期望尼布甲尼撒进军去侵略埃及,他却暂时拖延了。他也许觉得这事太冒险吧。不过,他心里是有这个意思的。五七〇年,阿比里斯在古利奈的希腊人手下,惨受战败之苦,又要对付亚马西士(Amasis)所领导的军队叛变。在斗争过程中,亚马西士自立为王 ,而阿比里斯也丧生了。主前五六八年,尼布甲尼撒便乘着这个混乱的局面,侵入埃及。由于记载这事的碑记只有一个片段,我们便不知其详。尼布甲尼撒的目的似乎不在于征服,乃在于耀武扬威,好警 告埃及不要再过问亚洲的事罢了。假如是这样,他是成功的。此后,在巴比伦存在之日,两国的友好关系一直都得着维持。
尼布甲尼撒死后,巴比伦的权势便一落千丈,它内部的安定也不存在了。它的王位在七年内换了三次手。尼布甲尼撒的儿子亚美玛尔杜克(Amel-marduk ,五六二至五六0),即释放约雅斤出狱的以未米罗达(王下二十五:27-30),在位不过两年,宝座就被他的妹婿尼力里沙(Neriglissar) 用暴力夺去。 后者大概就是耶利米书二十九章3节和13节的尼甲沙利薛。尼力里沙(五六〇至五五六)虽然气力充沛(他于五五七或六年远征西方的基利家,惩治了该地东部进攻巴比伦保护国的另一个国),但在位不过四年便死了,留下一个未成年的儿子拉巴施玛尔杜克(Labashi-Marduk)为王。后者很快就被来自哈兰的亚兰贵胄拿波尼度(Nabu-na'id 或 Nabonidus)废去。拿波尼度于是自立为王。
拿波尼度(五五六至五三九)大概为巴比伦一些背叛份子所支持,主要是那些不满意玛尔杜克神祭司们在经济与宗教方面操了大权的人。但他并不是一个能应付时势的人物。他是月神辛(Sin )的一个虔诚崇拜者,出身于祭司阶级,宠爱自己的宗 教,便重建哈兰的月神庙(即在六一〇年被毁的)。他有特殊的好古热忱,发掘 了不少巴比伦神庙的故址,叫他的一班学者们解释古碑文的意义,复兴了许多久已被放弃的礼仪。他这一切的新猷,引起了许多人的恶感,尤其是玛尔杜克的祭司们,认他为大不敬。他出兵基利家(五五四)和叙利亚(五五三),平乱以后,不知为了什么原因便把住所搬到以东西南阿拉伯沙漠中的提玛(Teima)绿洲来。他在 那里住了八年(约五五二至五四五),把巴比伦方面的事交给自己的儿子伯沙乌苏(Bel-shar-usur ,即伯沙撒 Belshazzar)去处理。令人震慄的,就是巴比伦毎年祭礼中最重要的新年庆典,竟没有举行。这在虔诚人看来,实是一种亵凟神圣的大罪!巴比伦已经自我分争,民怨沸腾了。果子已经成熟,可以采摘了。
正在这个关头,国外有一个新威胁兴起,是动荡的巴比伦所不能应付的。上文提过,在这个时代,巴比伦最危险的一个竞争对手,始终是玛代国。现在,它的王就是西阿克萨里的儿子亚士他基(Astyages ,五八五至五五〇)。由于玛代人是拿波尼度的敌人,当玛代国有革命爆发时,我们可以想 像得到他会觉得多么高兴。这次革命的领袖是波斯人古列。古列本是伊朗南部的安珊王,家世与玛代王很有关系。拿波尼度要削弱玛代人的力量,便极力支持古列,可是,这是他的不幸!主前五五0年,古列占领了伊克巴他拿,废了亚士他基,接管了那庞大的玛代帝国。跟着,他发动了一连串的辉煌战役,致远近国家莫不畏 服。这个时候,拿波尼度惧怕古列比玛代人更甚,就与埃及的法老亚马西士(五六九至五二五)和吕底亚王克鲁苏士(Croesus ,约五六〇至五四六)缔结防御同盟去抵挡他。可是,这个同盟是无用的!主前五四七或六年,古列攻入了吕底亚。他大 概是经过了上米所波大米一带,连同叙利亚北部和基利家,叫它们都脱离 巴比伦的控制了。然后,他在严冬时渡过哈里斯河,进攻吕底亚首都撒狄,出奇制胜,把它攻陷,收吕底亚入版图。小亚西亚的大部份以至爱琴海一带既然都落在古列的手中,巴比伦与埃及的同盟便 告瓦解,而巴比伦也孤立了。
不过,巴比伦是还有几年的时间去喘息的。在以后几年中,我们对于古列的活动实在不大清楚。他似乎是从事于扩大帝国东部的版图,转战于许尔堪和帕提亚一带,进入今天的阿富汗境内,远达查克萨提(Jaxartes)。他只费了几次迅速的出击,便创立了一个庞大的帝国,远比以前的任何一个都大得多。同时,连同巴比伦 人自己在内,人人都清楚明白,巴比伦是毫无办法的了。古列可以随时把它攻取,问题只在什么时候而已。我们将会看见,这事是不用等多久的。
先知们对以色列信仰的重新解释。这一切的事件当然引起了犹太人心中的极大兴奋,也鼓励了他们将得释放的希望。不过,同时它们也催迫要对以色列的信仰作更深邃的重新解释。世界的事件互相影响的范围更大;小国和小神的时代也已经过去了。许多犹太人必定会思想到, 甚或在无意中想到,在各大帝国互相冲撞的局面中,那作为保护一个被根拔了的民族的守护神雅巍,究竟能盼望他去扮演什么角色。他真是像先知们所宣称的那样,掌管万事而引导至胜利的结局吗?以色列的过去历史和现在的痛苦,可以根据他的至高旨意来解释吗?他真是有能力去为他的百姓昭雪吗?虽然这一类的问题 并没有从哲学方面构成出来,它们是隐含在这个时局中而不能予以漠视的。地平线既然这样加宽了,信心就需要某种更大胆及更广泛的重申,以证明它是适合的。
刚刚在暴风雨快要在巴比伦爆发之前,神早已在被掳的犹太人当中另外兴起了一位伟大先知的声音。在许多方面,他都是最伟大的一个。由于他的名字无人晓得,且因为他的预言是在以赛亚书后数章找出的,一般人通常都称他为第二以赛亚。他是给以色列的信心以所需要的改正的那一位。
第二以赛亚的信息,给他受苦的同胞以最直接的安慰。他已听见天上的传令官宣布雅巍所作的决定,说,以色列所作的补赎已蒙接受了,雅巍不久就会本着大能和无限的慈爱,招聚他的羊群,领他们回家。他整个预言的主要思想是说,神要来救赎他的子民。但是,这种信心虽然因古 列的崛兴和巴比伦的快要覆亡而有迫近性,但它并非全靠世事的好转,而在乎先知自己对以色列的神的観念。真的,给以色列信仰所含的一神主义以最清楚、最坚决的表现的,就是他。他描绘雅巍为有无比能力的神;他是万有创造主,用不着任何居间者或助手;他是天军与自然力的主宰,为地上任何权力所不 敌,也是任何形像所代表不来(四十:12-26)。他用深刻的讽剌去讥嘲异教的神祇(四四:12-20),称它们为木头或金属厚块(四十:19,20;四十六:5-7),在历史里是一无作为的,因为它们都是一无所有(四一:21-24)。雅巍是首先的,是末后的,是独一的神,除他以外,再没有别神(四十四:6;四十五:18-22;四十六:5-7)。
先知宣扬这样的神学,可使百姓坚信历史是由雅巍所绝对控制着的。他本着伟大的想像力,想到列国的众神都被召到天上的裁判所那里,要证明自己在历史中的宗旨,及指导世事的能力,好辩白自己是神(四十一1-4;四十三:9 ) 。它们无法提得出,只有站在古列的面前战抖,因他的来临是它们所不能预知,也不能阻止的(四 十一:5-7;四十六1,2);它们的失败表明它们完全不是神(四十一:21-24,28,29)。相反地,雅巍是那作为历史舞台之宇宙的创造主,又是一切在其中发生的事的至高主宰(四十五:11-13,18;四十八:12- 16)。他在古代出了一个 主意,就召亚伯拉罕和雅各去执行它(四十一:8-10;五十一:1-3 );他的子民就是表明他是神的见证人(四十三:8-13;四十四:6-8)。第二以赛亚也像其他的先知那样,认定犹太人的被掳,是雅巍对以色列人犯罪所作的公义审判(四十二:24,25;四十八:17-19);但这并不是说他要放弃自己的主意(若是这样,便是对他的名作极大侮辱了),因为他是有意要把以色列洗净,然后救赎它的(四十八:9-11)。第二以赛亚甚至有胆量去称赞古列为雅 巍旨意的不知不觉的工具,就是他所召来用以重建锡安的(四十四:24至四十五:7;四十一:25-26;四十六:8-11)。先知根据以色列信仰把帝国的全部过程总括起来,去答覆世界历史的挑战。这就是说,世界万事都在雅巍的旨意中,也都借赖雅巍的能力发生,因为唯独他是神。他呼 召以色列去信靠这一位全能而要救赎他们的神(四十:27-31;五十一:11-16)。
虽然第二以赛亚期望古列去实现犹太人的归回,他却把这个希望提高,不像一般人仅盼望亲身归回巴勒斯坦和复兴大卫之国而已。他所期待的,乃是『出埃及』事件的重演,以色列的重新改组,和雅巍在世上王业的建立。他一再宣布,一件『新事』快要出现了(四二:9;四十三:19; 四十八:3,6-8),就是雅巍所急于要产生出来的(四十二:14-15)。这件决定性的大事,他一再用一条经过沙漠,两旁有树且有流水的道路来做比喩(四十:3-5;四十一:18,19;四十二:16;四十九:9-11;五十五:12,13;三十五)。这种想 像,是汲自『出埃及』的传说。像他以前的其他先知那样(何二:14-20;赛十:24-27;耶三十一:2-6;结二十:33-38),第二以赛亚认为他同胞的痛苦,就是埃及奴役和旷野流荡的翻新,所以他称那将来的搭救为新的『出埃及』(四十三:16-21;四十八:20,21;五十二:11,12),且因而组成以色列历史各大事件的更大规模的重演。真的,他可把这事视为雅巍创造与救赎的活动的顶点,不只回溯到出埃及,且回溯到『创造』的本身去(五十一:9-11)。所 期望的,不只是旧秩序的恢复,而是历史的伟大转捩点,过此就是雅巍统治的最后胜利了。
所以,他所大大强调的,是雅巍要重订自己与以色列所立的约和跟着来的应许。当然,先知并没有暗示,以色列是配得这一切的。他毋宁是说,正如骓巍从前一度呼召一个不配的民族出埃及,现在他也呼召一种瞎眼、耳聋,和十分无礼的子民(四十二:18-21;四十八:1-11)脱离这个新的捆绑,给他们以平安的永约(五十四:9 ,10)。第 二以赛亚并没有像耶利米那样,称这个为新约,因他坚持,以色列与雅巍之间的维系,从来没有中断过(五十:1);他们的被掳并不是什么『离婚』,只是一时的疏远,而雅巍本着自己永久不变的怜悯,现在要把他那犯错的子民带回来(五十四:1-10),给他们以亚伯拉罕所得的应许,就是他有无数后裔的应许(四十九:20,21;五十四:1-3)。那个以色列信仰所固有的应许观念,现在得着 清楚的重申了。但这个应许所包含的,并不徒然是从 前附属于王朝与国家流行的希望的重述而已。虽然那『新事』是要包括并实现附属于大卫后裔的一切期望(五十五:3-5),但大卫血统中的王,实在没有什么角色可担任的。如在以色列的原始神学中一样,雅巍是王;他在世上的代理者是外邦的古列,但他只是一个不自觉的工具而已。雅巍会亲自引领自己的羊群经过旷野, 往锡安去(四十:1-11),在那里建立他那王者的统治(五十一:17至五十二:12),去治理一个崭新而有『灵力精神』的以色列,这新的以色列已接受他的灵,且以承认他为荣(四十四:1-5)。
还有,这位先知宣布说,雅巍的统治是普世性的,把犹太人和外邦人都包括在内的。当然,他对于以色列的被拣选既有强烈的感觉,便对于以色列在神治体统中的特殊而优越的地位,绝不置疑。但他也期望将来有一天,万国都要承认雅巍为神(四十九:6)。他希望万国都能在现在的颠覆中,看见雅巍权能强有力的表 现;然后,他们要从异教信仰的废堆中翻身,检讨拜偶像的愚拙处,并转向唯一能救人的真神(四十五:14-25)。他甚至希望古列也能认识雅巍怎样伸手帮助他得胜,而承认他为真神(四十五:1-7)。在第二以赛亚里,那许久以前已在先知的呼声中所暗示(创十二:1-3;十八:18;摩九:7),且在申命记派历史文集(如 王上八:41-43)中描绘得更清楚的一神主义,现在就更显露出其普世性的要求了:雅巍是定意要治理全世界的,他欢迎外国人也接受他这样的统治。这样,一道广阔而新鲜的洪流,便注入以色列信仰的主流那里去;虽然可以说两者混合得不很好,但它们总是永远分不开的。我们将会看见,此后常有以色列人欢迎肯顺从的 外邦人加入自己信仰里,且拒绝根据狭隘而排他的民族主义来解释他们的宗教。以色列的信仰,对神的概念,和对历史目的的看法,已经有了适合它的世界宽度。
不过,最深的意思还没有说出来呢。假如第二以赛亚给包含在以色列信仰里面的应许以世界性的远景的话,则对于以色列的义务也是一样。因此他宣布说,以色列借着自己的存在而成为雅巍在历史中的旨意的见证,及因此也是他为独一真神的见证(四十三:8-13)。所以,它所扮演的 角色不是消极的,而是包含着极大的责任。它不只不要拜其他神祇而拜雅巍,忠实地遵守他的约法,且在神的计划中,它还有一种积极的命运与责任。假如雅巍是世界大事的主动者,又假如古列是他在政治上的代理人的话,则他的旨意的真正工具乃是他的仆人以色列。在雅巍之仆这个 隐喻中,这位先知对以色列的命运和目前的痛苦,已予以最湛深的解释。
在整部旧约中,再也没有一个概念比这个概念更奇妙、更难解,或更深邃的了。它的解释已经惹起了广泛的不同意见。在这里,我们不能作充份的讨论了。雅巍的仆人是屡次在先知的预言中出现的,并且在那些所谓『仆人之诗』以外,也常常指以色列而言。只在上述的诗中,解释比蛟困难。在这里,我们所看见的仆人, 是雅巍所拣选的一位,赋有他的灵,他的使命在乎谦逊而坚忍地工作,来把雅巍的律法带给万邦。他是雅巍旨意的工具(四十九:1-6 ),现在虽然受挫和灰心,仍要呼召以色列回到它的神那里来,且成为列邦黑暗中的亮光。它若能顺从这样的命运,他相信,虽然免不了苦楚与逼迫,但必有被昭雪的一天(五十:4-9)。这仆人 有得胜的应许。他所受的痛苦是无辜的,但他不埋怨,所以有代受的性质(五十二:13至五十三:12); 当他把自己的性命丢下作为多人的赎罪祭之时,他会看见他的许多后裔,也看见神的旨意透过他的劳苦而来的胜利。
这湛深概念的来源当然是复杂的,猜想自比证明为容易。毫无疑问,从前的人将团体的罪移给某种动物或某人的身上,然后把这个代罪者赶走或宰杀了,这种原始的观念是会有多少影响的。也许,古人以社会为一个集体的个人,这种观念也使人想起个人的罪, 既可能给众人带来咒诅(书七章),同样,个人的义,也可使到 众人得称为义了。并且,我们可以断定,人们想起了先知和其他的人为了服事神而受无辜的痛苦,以及国家所受的灾难,都深奥得不能单纯作为罪的惩罚来解释。除此以外,从四周的环境所借来的观念:例如, 神死而复生的神话,或东方君主在祭礼上作为百姓的代表,在仪式上把他们的罪放在自己身上等等,也可能 有影响。但是,不论这个概念的来源怎样,是先知自己的灵感所形成,还是他从现成资料中随手拈来,一旦在他的口中说出来时,就成了古代世界中无与伦比的说法。
先知使用仆人的隐喩究竟有什么用意,也许是无法争辩得清楚的了。但有一点是清楚的,他想用它来作为对以色列人的号召。这个仆人,除了在『仆人之诗』里以外,总是指以色列而言,这些诗里面有一次也如此(四十九:3 )。在这一经节中,『以色列』一词便不能因理论上的方便而予以取消,在这里仆人之等于以色列是 明显的。当然,这仆人并不是实际以色列或它任何一部份的描述。在另一方面,这仆人虽常常被描绘为一个个人,却无法辨认为先知当日或以前任何的一个历史人物。这个仆人毋宁说是摇摆于个人与团体之间,在将来的理想与现在的呼召之间的一个人物造型。它是神所召的以色列的描述,但它也是对毎一个谦卑的以色列 人的号召,叫他去注意及听从这个呼召(五十:10)。它是雅巍理想仆人的典型 -- 有祭司、王者,和先知的特征的人物 -- 就是雅巍借以达成自己对以色列和全世界的救赎旨意的。当以色列的领袖与百姓同样愿意追随雅巍 的仆人,甘心乐意忍受痛苦,在服务神的旨意上作自我牺牲时,神应许的胜利就来临了。
可见,把以色列的信仰适应到世界历史的广大地平线上去的这位大先知,也就是把它的痛苦予以最湛深解释的那一位。他的话防止了人们因受苦而被驱进无望的深渊中,因他断定顺服神的呼召而去忍受痛苦,恰好就是通到希望的路。也许按现代的术语来说,第二以赛亚并不下令传道。他的话事实上也没有勉强以色列去从 事于任何的传道工作。但他的话是永与一切从狭隘的民族主义的观点去解释宗教的说法相对抗的,并会在经过了相当时期之后,带领许多人进入以色列。并且,假如当时的以色列民族,虽在这仆人身上看不出神救赎的样式,但这个样式在被掳后却曾有力地把虔诚人的理想定型为一个温柔而谦卑的人。这是能帮助以色列继续存在的,基督徒会说,直到『时候满足』,神仆人的样式就在被钉十字架又复活的那一位的身上实现了。
正当第二以赛亚说话的时候,希望似乎是在应验中了。不久,巴比伦陷落于古列之手。在短短的几个月期内,犹太社会的恢复,至少有成为事实的可能性了。一个荣耀的新日子及一个为应许之光所照耀的前途,似乎已为以色列露出曙光。
巴比伦的失陷来得很快,且容易得令人惊奇。也许有人说,第二以赛亚对这件事的预言并不见得怎样大胆,因为人人都清楚知道巴比伦是毫无办法的了。上米所波大米早已失去,以拦省也是一样。以拦总督,巴比伦大将古巴鲁 (Gubaru 或 Gobryas),已向古列投降,也开始从事于劫掠祖国的行动。巴比 伦国内弥漫着恐慌(赛四十一:1-7;四十六:1,2)与极度的不满。拿波尼度已因自己在宗教上的新猷,失掉了百姓的信任,他们当中有许多是急于要把他除掉的。他恢复新年庆典(五三九年四月) 的努力来得太迟了。
正在这时打击来临了。波斯的军队早已在边境集中,夏季一到,便开始进攻。局势是没有希望了。拿波尼度似乎想要把自己的一切军事与宗教力量集中起来,去守卫巴比伦,便把各城邑的一切神像,都搬到首都里来。这一步使到那些失掉神祇的国民感到精神沮丧。决定一切的战事,在底格里斯河的奥 比斯发生。结果巴比伦一败涂地,无法翻身。五三九年十月,古巴鲁不折一矢便把巴比伦占领了。不久,已经逃避的拿波尼度成为阶下囚。过了几个星期,古列自己胜利地进入巴比伦城。照他的碑记所载,他是被欢迎为巴比伦人的解放者,因为他一向都非常关怀他们。若不是拿波尼度纪年史和拿波尼度诗纪两书的记载同一 鼻孔出气的话,人们也许会看古列的碑记都不过是自夸。巴比伦人是久已准备改变的了,而宽大正是古列的特色。巴比伦城和附近的大小城邑,都没有受到伤害。波斯兵奉命去尊重当地人民的宗 教情绪,对他们不得有任何恐怖措施。一切高压政策都放弃了。拿波尼度从各城邑搬来的偶像,都逐一送回它们自己的神坛上,而他一切 惹人反感的新猷也都取消了。玛尔杜克神的崇拜继续下去,而古列自己还公开去参加。真的,古列既已与玛尔杜克携手,便宣称自己是巴比伦合法的『真命天子』;跟着他立自己的儿子刚比西斯为他驻巴比伦的代表。古列的胜利使到整个巴比伦帝国都落在他的统治之下。他是在征服巴比伦之前还是之后取得巴勒斯坦和叙利 亚南部,又在什么方式下达成此举,我们都无法确知。总之,到主前五三八年时,整个西亚以至埃及边境一带,都在他的版图之内了。
古列在统治巴比伦的第一年(五三八)便下谕准许犹太社会与崇拜在巴勒斯坦恢复旧观。这事在圣经里有两个记载:一在以斯拉记一章2至4节,一在同书六章3至5节。后者是亚兰文件集(拉四:8-六:18)的一部份。大抵这文集保存在圣殿里而被历代志编者采用在 自己的书中,它的真实性毫无问题。据以斯拉记六章2节所载,它是王所作的口头决定,是在典籍库内归档的备忘录,这种文体称为『卷』(Dikrona)。其中的规定是说,圣殿要重建,费用由政府负责,有建筑的详细说明(很自然的,因为一切费用都由公家负担),又说,尼布甲尼撒所掠来的一切器皿都要送回原处。
另外那个记载(拉一:2-4),是用希伯来文写的,出自历代志编者的口吻,于是,它的真实性就广被怀疑,甚至许多接受亚兰文那一篇的人士,也有这个态度。不过,它没有包含任何内在的不适当性,会使人对它的主要的历史性加以怀疑。它采用王的传令官向臣民宣布上谕那种文体,说,古列不只下令去重建圣殿, 并且准许愿意回国的犹太人回国,而留在巴比伦的犹太人,也大可以自由捐输,助成盛举。历代志编者同时提及尼布甲尼撒所掠去的器皿被送回圣殿(拉一:7-11),并告诉我们说,这件事是交由『犹大的首领』 -- 王室的一员 -- 设巴萨去负责。从各方面看来,设巴萨实在就是历代志上三章18节的示拿萨(约 雅斤一个儿子),而这两个名字,又都是从巴比伦名字辛押乌苏(sin-ab-usur )误衍而来的。
也许我们会觉得奇怪,像古列这样一位伟大的征服者竟会对毫无政治重要性的犹太人发生兴趣。但我们知道,他的上谕只是他那惊人的宽大政策的一个例证罢了,这种政策又是他的后继人所多数采用的。古列真是古代开明统治者之一。他不用残暴与放逐意识压碎,像亚述诸王那样。他的目标在于容许他的臣民,在帝国的范围内尽可能去享受文化自主。虽然他和他的后继人,透过一个复杂 的机构 -- 以波斯人或玛代人居高位 -- 也透过军队和有效率的交通系统,去牢牢地控制全国,他们的统治并不苛刻。他宁愿尊重臣民的风俗,保护和培养他们已有的宗教,并在可能范围内,信任地方上的首领去负责当地的事。
古列对巴比伦的一切措施,都与这个模型没有两样。古列准许犹太人回巴勒斯坦去,帮助他们在那里恢复祖传的祭典,又托付他们王家的一员去负责做事,就是照着这个政策去实行的了。当然,我们不晓得犹太人的事为什么那么快便得着他的注意。也许,有势力的犹 太人在他的朝廷里得着某一种的发言权。由于巴勒斯坦贴近埃及边境,他若有一班忠于他的臣民在那里,对王总是有利的,这点也可能有助于他的决策。不过,即使他的行动不过是出于他自己眼光远大的自利,虽然他一定不像第二以赛亚所期望的那样认识雅巍,但犹太人仍是有理由去向他感恩。
我们已经提过,犹太人的归回,是交由他们的一个首领设巴萨去负责的。他可能尽早就向耶路撒冷进发,也有那些被自己属灵领袖所激动,要在新日子上有份的犹太人偕行(拉一:5)。他们的人数多少,我们不能确说。至于以斯拉记第二章和在尼希米记第七章再度出现的名单(这是属于后一期的),将在 以后再述。但这次被掳的归回者,人数不似很多。巴勒斯坦究竟是一个很远的地方,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才记得,而往那里去的旅程是艰苦而危险的。这样的冒险,前途毫无把握。并且到这个时候,许多犹太人已在巴比伦落地生根了。这个事实在下一个世纪中更为真确,因为有许多犹太人的名字,常常出现在尼普尔(Nippur)的商业文件上(四三七及以后)这情形在埃及可能还早一点,正像伊里芬丁的文件(四九 五以后)所显示的。许多这样的犹太人,既属富有,便乐意在钱财上相助此举(拉一:4,6);却不愿亲自参加。约瑟夫说(古史十一部一章三节):『他们是不愿意离开他们的产业啊』。当时,大 概只有最大胆和最虔诚的少数人,才愿意陪同设巴萨回去。
这第一批人的祸福如何,我们差不多是一无所知。历代志编者显然也没有什么资料,就似乎是把设巴萨的事嵌进了他的侄儿与继任者所罗巴伯的生涯中。于是,对于设巴萨的事,他便再也没有 告诉我们什么了。同样,这一次的冒险在政治上的地位怎样,也同样不能确定。亚兰文的资料告诉我们(拉五:14),古列委任设巴 萨为省长。但是,这个衔头的原文(pehah),相当模糊。设巴萨的正式地位怎样不很清楚。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是改组过的犹大省省长,还是撒玛利亚省犹大区的副省长,还只是一件特别公务的特派员。但由于设巴萨的继任人所罗巴伯被同时代的哈该先知称为『犹大省长』(一:1,14等),事实上又似有某种政权,那么,在 处理犹大的事上设巴萨至少有半独立的权力也未可料。无论如何,这新社区的政治地位,在许多年中,都是有点模糊的。
正如人们所料,设巴萨似乎立即进行建殿,也实际上从事于奠基的工作。不错,历代志编者把这事归功于所罗巴伯(拉三:6-11;参看亚四:9 ),但亚兰文的资料(拉五:16),却特别指出是设巴萨的功劳。历代志编者又似乎把这两个人的工作嵌在一起。由于我们不晓得所罗巴伯抵达的确切日期,他们的工作可能是 重叠的,以致奠基的功劳也可能两人都有。但同样可能的事是,虽然设巴萨开始了工作,他所成就的却微不足道,以致后来重新兴工时,整个功劳便归给他的继任人了。无论如何,事工已经开始了。
虽然编史者在提及设巴萨之时没有连带提及正常祭礼的事,我们几乎可以断定,某种定期的祭礼是立刻恢复的。真的,上文已提过,某种的祭礼即使在圣殿毁坏期间,也在继续下去(耶四十一:5)。不过这无疑是间歇性的,而在那些新来者看来是不合规定的。所以这事必得从新开始。以斯拉记三:1-6的一段,可能是指此 事,而又再度把所罗巴伯这个人物盖过了设巴萨。无论如何,人们都意料这一步骤必须立即采行,而我们也大可以假定事情确是如此。祭礼的恢复标示归回的真正开始。这样的开始,虽然不很好,总是一个开始便是了。借此,忠实的犹太人可以得着鼓励了。以色列的历史不只不会完蛋,且是会继续下去的。
不论第一步的事多么令人鼓舞,归回者的初期却是令人十分失望,它所带来的是受挫与灰心。他们最低限度的期望也没有实现,事实与第二以赛亚的光明应许差得多远!他们一年比一年失望,于是他们的士气就消沉到危险的地步。
先知所应许雅巍的统治要突然获得普世的胜利,即作为伟大转捩点的政治局势,当时一点迹象也没有。犹太人没有成群结队地聚集到锡安来,古列和万邦也没有崇拜雅巍的动向。相反地,波斯的权势增长得可怕,似乎是无敌的。
全部西亚都在古列的掌握中,现存的强国,没有一个敢与他较量一下。他有生一日,就一日都不会有任何的动乱去骚扰他所创立的帝国的太平。到古列最后在查克萨堤河外与一些游牧民族交锋因而致死时,他的继位人是他的长子刚比西斯 (Cambyses,五三〇-五二二),就是若干年来代表他驻守巴比伦的刚比西斯把威 胁自己地位的弟兄巴底亚(Bardiya )除去,便安然坐在宝座上。他的伟大成就是把埃及加入帝国的版图里。这是主前五二五年的事。法老亚马西士与萨摩的暴君结盟,也大量使用了希腊的雇佣兵与他相抗,却徒劳无功,并且失败,因雇佣兵的首领反向波斯军投降,出卖了埃及的国防计划。同时,亚美西士也死了。他的儿 子森美忒库三世无法阻止侵略者的前进。不久,整个埃及都被占领,改组为波斯帝国的一个藩属。虽然刚比西斯其他的战役(进入埃提阿伯;到达亚扪的绿洲等)都不成功,而他远征加大果的计划也没有实现,利比亚,古利奈和巴卡(Barca )的希腊人,却都是顺服他的。
刚比西斯在埃及的行为,已引起了许多的讨论。古代的史家和一些近代史家,都指控他亵渎圣物,置新征服之臣民的宗教观感于不顾。但是,这样的话不必全信。虽然刚比西斯可能是一个癫痫病患者,也可能是一个神经不很正常的人,又虽然一百年后伊里芬丁的文件说他毁坏了埃及的庙宇,他却不像是把父亲的宗 教政 策顚倒过来的人。无论如何,在埃及的犹太人是没有理由要埋怨他的,因为他留存了他们在伊里芬丁的庙宇。至于对巴勒斯坦的犹太人,他也没有干涉他们的事。不过,埃及既在历史上是支持犹大独立的,它的征服自然引起了一些悲怆,和「新事」迟迟不来的感觉。在一个版图包括旧约的人们所见的整个世界的庞大帝国 中,犹大只是其中的一个小省,微不足道,那么雅巍的『新事』在那里?他快要推翻列国而施行的胜利统治,又是在那里呢?
对于这些年间的详情,我们所知的虽然不多,但当时情况之十分令人灰心,却是必然的。那些日子真的是『小事』的日子(亚四:10)。上文已提过,在巴比伦的犹太人, 对古列上谕的反应殊不一致。起初,在 故乡的社团是很小的。虽然在以后的年间,其他的被掳者陆续回来,但在主前五 二二年时,犹大的人口,这几次回来的连同本已在那里的,总数不过两万人。耶路撒冷本身的人口,在七十五年后仍然很稀少(尼七:4 ),多数地方仍是一片荒凉。虽然犹太人可以支配的地很小(南北约二十五哩),但人口却并不过于拥挤。
新回来的人多年所面对的,是艰苦,贫乏与不安全。他们要在一个『异乡』,重新作个开始。单单这件事的本身就已够苦了。他们遭遇到一连串的荒年,和部份的失收(该一:9-11;二:15-17),使到许多人陷于赤贫的境地,没有足够的衣食(一:6 )。他们的邻舍,尤其是撒玛利亚的贵族们,一向认犹大是他们的一部份 领土,不愿自己在那里的特权受到限制,要与他们公开作对。这种敌意怎样并在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们无法述说,但它的确一开始便有。原住的犹太人对于回来的移民,也不像表示热烈的欢迎。他们早已认那地为属于自己的,现在仍是如此(结三十三:24),当然不会热心给这些新回来的人以地位而默认他们有祖传的业权。归 回的犹太人看自己为真以色列人,不想与撒玛利亚人和不够他们那么正统的兄弟们共同生活,看他们为不洁的人(该二:10-14),这个事实当然加强了那紧张的气氛。怨恨导致暴力,于是公共的安全就受到威胁了(亚八:10)。
所以,难怪重建圣殿的工作,开始了不久,便要停顿下来。人民已因生存竞争之故,弄到透不过气来,就没有资财和气力,去继续这项工作了。波斯宫廷所应许的援助,大概从来就没有好好实现过。真的,不论是由于撒玛利亚当局的拦阻,或是由于官僚作风的惰性,这些援助似乎全部被吊消了。过了几年,朝廷里便没有 人对于古列的上谕有任何的回忆(拉五:1至六:5 )。许多犹太人,对于自己所建的粗陋建筑感到沮丧(该二:3;拉三:12,13),要建筑一座像样的圣殿,又力不从心,便准备放弃了。
在这期间,设巴萨已退出舞合。大概他死了,因他已六十多岁了。继任为省长的,是他的侄儿所罗巴伯,即约雅敬长子撒拉铁的儿子,他似乎曾率领了另一批的归回者在某个期间抵达耶路撒冷。属灵事情的领导,由约萨达的儿子约书亚大祭司去负责(该一:1;拉三:2),他是撒督的后裔,在被掳期间出生(代上六:15),大 概也是同时回来的。要重述所罗巴伯生涯相当困难,一因历代志编者已把他的工作嵌进了设巴萨的生 涯里面去,二因他抵达的日期无人知晓。虽然他于大利乌一世在位的第二年(五二〇)的确是在场的(该一:1),他的任命恐怕不是出于大利乌。不只大利乌王不会在登位之初的多事年间有时间去过问犹太人的事,并且,根据以斯拉记五:1至六:5的一段经文看来,他和他的任何一个官员, 既不知道所罗巴伯的使命,也不知道 波斯以前对犹大的政策。我们所能说的,不过是,在主前五三八至五二二年间,所罗巴伯抵达了, 而他抵达的日期,可能是在这个时期的初期,就是古列在位之时,正如编者所说的。并且,他抵达时圣殿正在打根基,而这由设巴萨开始的工作亦由他所完成,然后因撒玛利亚贵族的干渉而停 止,这都不是不可能的(拉三:1至四:5 )。至少,从哈该书一:3-11和二:15-17的经文看来,被掳者主要的归回(大抵由所罗巴伯领导的),是在五二〇年以前几年发生的。无论如何,圣殿的工作在开始了十八年之后,还没有 离开打基础的阶段 -- 真的,实在已完全停顿了。当地的社区太穷了,太累了,也太没精打采了,是无法继续下去的。
这社区的『士气』,低落到危险的地步,这是哈该书,撒迦利亚书和以赛亚书五十六至六十六章(所谓第三以赛亚),所清楚表明的。真的,危险到了极度,甚至所谓归回或复兴云云,除了徒有其名之外,是否要完全失败,还是一个问题。起初的希望提得太高了。胜利的和新的『出埃及』,雅 巍要在锡安建立普世的统治,这与事实一点也不相像。当然,第二以赛亚和他的门徒仍然继续讲话,应许雅巍的子民,不论犹太人或外邦人都一样,将在复兴与改造了的锡安聚集(赛五十六:1-8;六十),宣布神救赎他们的大喜信息(六十一),号召人们为锡安去劳苦和祷 告(六十二),且谓神的新创造快要出现(六十五:17-25),而现在的试炼不过是产前的阵痛(六十六:7-14)。可是,他们的 想法显然并不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多数人是想知道,为什么希望迟迟不能实现。虔诚人呼求神来干渉(亚一:12;诗四十四;八十五),而其他的人却开始怀疑他究竟有行动的能力没有(赛五十九:1,9-11;六十六:5)。
事实上,这 个新社群并不是先知理想中那复兴而洁净了的以色列。也许由于一批人回来就不能不分地,也许由于时年不好以致多人破产,一般人的经济情形,总是无法安定下来的。有些人懂得怎样把别人的不幸变为自己的利益,把自己的铁石心肠隐藏在敬虔的外表后面(赛五十八:1-12;五十九:1-8 )。混合主义的宗 教风习表明犹大的许多居民,并不是敬虔的雅巍崇拜者了(赛五 十七:3-10;六十五:1-7,11;六十六:3,4,7 )。真的,这个社会大概已分成两批不调和的人:一是那些被崇高的先知理想所感动而诚心转向列祖的信仰与遗传的人,他们多数是被掳归回者;一是那些从异 教环境吸收了许多风习以致自己的宗教不再是 纯粹雅巍崇拜的人,他们多数是本地居民。当失望代替了希望时,混合主义自然是日兴月盛了。属灵的领袖们越久越感觉到,把社区的内部加以区分,实有必要(赛六十五:8-16;六十六:15-17)。在这样的气氛中,难怪雅巍之仆的使命不为人重视了。虽然有些先知主张要接受那些愿意实行法律的要求的外国人进来(赛五十六:1-8 ),也希望这些人被接受的日子,早日来到(赛六十六:18-21;亚二 :11;八:22,23),但面前的危险,在于社区会因外国的风习的同化作用,丧失它自己的纯洁。所以,其他的领袖们,因认定与本地人民的接触是一种传染,就主张把它完全停止下来(该二:10-14)。
鉴于这一切,圣殿的重建不能进行,便不是一件小事了。社区所迫切需要的,是它的信仰可以寄托的一个焦点。先知们尽可以讲及一位神,其伟大处为任何庙宇所不能容纳得下,他的要求不是外表,而是公义与谦卑(赛五十七:15-16;五十八:1-12;六十六:1,2 )。但是,社区对于外表,尤其是圣殿,不能无动于中, 假如它自己要作为一个社区而继续存在下去的话。老实说,除非它现在就准备采取现实甚至有点庸俗的行动,即是从事于圣殿的建筑,它就不会有什么『新时代』,甚至不会有前途。然而,这事的前景并不美好。在贫乏,灰心与麻木之间,人们是没有什么心情去作这种努力的。大多数的人似乎都觉得, 现在并非可以顺利地做任何事情的时间(该一:2 )。
不过,犹太人的领袖们深悉完成圣殿的重要性,非到这件事做妥,不肯罢休。自从巴比沦第一批的人回来后十八年,他们的努力与信心,加上世局的转变,卒能鼓舞起百姓去恢复工作。再过四年,圣殿便完工了。不过,很矛盾地,这个目的虽达成,却有更大的失望接踵而至。
由主前五二二年开始,波斯帝国就发生了一连串的骚乱,使到它有面临瓦解的危险。就在那一年,正当刚比西斯由埃及经过巴勒斯坦回国的时候,他得到消息,说有一个名叫高马他(Gaumata )的,已经篡夺了王位,并受帝国东部的许多省拥戴为王。这个高马他自认是刚比西斯的 亲兄弟巴底亚,就是刚比西斯在若干年前所秘密暗杀了的。于是,刚比西斯就莫明其妙地自杀了。他侍从人员当中的一个官,大利乌,即舒士他斯伯省长的儿子,王族的一员,立刻自称为王。他得到军队的拥护,挥军进入玛代去讨伐叛党,生擒了高马他,把他杀了。
但是,大利乌的胜利,不只没有把自己的地位建立起来,并且引起全国各地的背叛。虽大利乌在贝希斯顿(Behistun )山崖上那三种文字的碑记中,想要把背叛的范围缩小,但显然乱事是从帝国的此端到另一端不断地爆发的。叛乱在玛代,以拦,巴沙,亚美尼亚,伊朗,和东部最远的边疆都有发生,而在西方的埃及和小亚西亚,都受到影响。在巴比伦,一个自认为拿波尼度儿子的尼丁杜比(Nidintubel )者 -- 也许他的确是的 -- 自立为王,称为尼布甲尼撒三世,得意了几个月之久,才被大利乌捕杀了。翌年,巴比伦再次发生叛乱,为首的人同样自称为尼布甲尼撒,也自认是拿波尼度的一个儿子。他也作乱了几个月才连同得力的支持者 被波斯人擒拿和刺杀了。大利乌在登位后的两年内,要不断地东征西伐才能赢得胜利。他的地位,大概是到五二〇年的年底才稳定下来的。
同时,波斯帝国也似乎四分五裂了。当民族主义的情绪在各地爆发之时,一种紧张的激动形成了,以致的小社区,也不免受到影响。昏睡的希望惊醒了。也许那等待已久的时候,就是列邦覆亡和雅巍的统治胜利地建立的时候,终告来临了!
有一些先知,深信这个时候近了,就利用这些希望去鼓励百姓恢复建殿的工作。其中的两个,是哈该与撒迦利亚。前者传神谕的时间,是在主前五二0年的八月至十二月之间,而后者的工作则开始于同年的秋季。这就是说,他们的工作都开始于大利乌击败政敌之前,而帝国的 将来仍在未可料的时候。虽然我们无需假定那一次特殊的叛变感动他们去开始说预言,但显然他们都认为当时的动乱,是雅巍决定干预世事的前奏。他们从犹大被掳前的官方神学和大卫所得的应许讲起,断言这一切都快要得着应验。他们的话所鼓舞起的兴奋,使到社区的人热烈地从事于建殿的工作(拉五:1, 2;六:14)。
哈该特别斥责百姓的怠慢与冷淡,说他们有力量去为自己大兴土木,却让雅巍的殿一直留在废墟中。他把社区所经验到的艰苦日子,解释为神对他们冷淡的惩罚(该一:1-11;二:15-19)。他深信,百姓若不甘愿为雅巍建一适当的殿,雅巍也就永远不住在这样的子民当中。所以,他看圣殿的完成,为雅 巍干涉世事的先决条件。他是一个严肃的隔离主义者,极力主张百姓要与当地的宗教混合主义者断绝一切关系。他宣布说,这是与摸到死尸的污秽无异(二:10-14)。他知道百姓因所建的殿十分简陋而感到灰心,便鼓舞他们说,雅巍的应许不久就会震撼万国,叫它们将珍宝充满圣殿,使它比所罗门所建的殿更堂皇华丽(二:1-9 )。他甚至用有关弥赛亚的术语,来称呼所罗巴伯(二:20-23), 颂扬他为大卫家蒙拣选的王,在帝国的权势即将倾倒之后就会起来统治。撒迦利亚的预言,大部份是在大利乌胜利之后说的。当时,大家已经清楚,一切的希望是没有那么容易实现的了。但他仍然同样鼓励百姓去努力。他的信息,许多是借着隐秘的异象说出来的。他可以说是流行于后世启示书的先驱。撒迦利亚像哈该那样,看当日的动乱为雅巍快要干涉世事的先兆。他号召那些仍然住在巴比 伦的犹太人在神的震怒来临之前,赶快逃回锡安来,因这是雅巍很快就要建立胜利统治的所在(亚二:6-13)。甚至在大利乌明明掌握了整个局势的时候,他也继续向百姓保证说,帝国的倾覆只不过是延迟了一点,不久就会来临的:雅巍对耶路撒冷极其热心,已经再一次拣选它为座位;很快就会胜利地回来的(亚一:7-17;八:1及以下;参结四十三:1-7 )。由于圣殿要作为雅巍实施王者统治的座位,所以在撒迦利亚看来,它的完成是一件十分迫切的事。因此,他督促百姓做下去(一:16;六:15),并宣布说,所罗巴伯 既已开始了工作,必能借着神的灵去使它完成(四:6b-10a )。他应许说,耶路撒冷届时将会成为 一座大城(亚一:17;二:1-5 ),居民多到溢出城墙之外,因神的子民和外邦人(二:11;八:22,23),从全世界各处向它集中(八:1-18)。在这新的耶路撒冷中,大祭司约书亚和大卫家的首领所罗巴伯,将站立作为神施恩惠的一对通道(亚四:1-6 a ,10b-14)。撒迦利亚也用弥赛亚式的话去颂扬所罗巴 伯。他宣布说,那『苗裔』,即人们所期待的大卫子孙(参耶二十三:5,6 ),快要出现(亚三:8 )而坐宝座了,而且这个人就是所罗巴伯(亚六:9-15)。
很清楚地,哈该与撒迦利亚都回到被掳前的国家神学,根据雅巍对锡安与大卫王朝的选择中所附有的希望,断言它的应验。他们把那细小的社区视为以赛亚所谓以色列的真正遗民(该一:12,14;亚八:6 ,12),又视所罗巴伯为人们所期待来统治它的大卫苗裔。他们的话十分大胆,有煽动性,也极其危险。但他们的目的因此 达到了。建殿的工作大步进展了。这些话是否影响到所罗巴伯,若有的话,影响到什么程度,我们无法知道。我们决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有什么不忠的举动。但这些话有煽动性,而所罗巴伯是不容易把它接制得住的。假如这些话给波斯人听见了,他们会作何猜想,任何人都容易明白的。而且似乎有人是乐于使他们听见到。这些人, 我们可以想像得到,便是撒玛利亚的贵胄,因为他们,不论诚意也好,或另有企图也好,曾表示愿意帮助圣殿的建筑,却被所罗巴伯所峻拒(拉四:1-5 )。无论如何,亚兰文的资料 告诉我们(拉五:1至六:12),有某种谣言,已达到亚巴那哈拉省(Abar-nahara,是幼发拉底河外的一省,包括全部巴勒斯坦与叙利亚在内)的总督达提乃(Hattenai )的耳中,因他曾查问那是什么一回事。不过,他似乎找不出足 以叫他吃惊的事来。虽然他问及建殿之举是凭着什么权柄进行,并于得着答覆之后,报告波斯朝廷来证实,但他在调查期间,却没有要求他们停工(拉五:5 )。至于大利乌王,他若不是没有听见犹太人有弥赛亚的骚动,就是听了却不明白,因他证实了收藏伊克巴他拿典籍库里的古列的上谕。达提乃奉命要将其中指定的建筑 费和祭礼的维持费照数付出,并且不要拦阻事工的进行。显然当时没有叛乱发生,否则整件事就会停下来的。
工作进行到主前五一五年三月便告完成,众民也本着极愉快的心情举行献殿礼(拉六:13-18)。这所新殿之为以色列人的国家圣坛,与所罗门时相去太远了。不只因为以色列已不再是一个国家,因而没有国家的机构;而且这个圣殿, 既是靠波斯王的恩眷所建,便在它的祭礼中包括有为王的献祭与祷告在内( 拉六:10)。还有,正如在南北两国分立的时期那样,以色列人的许多后裔,在撒玛利亚和其他地方的,都不向它效忠。但它为信徒预备了一个聚集的地点,也给这些『以色列的遗民』以一种身份:他们乃是奉行耶路撒冷圣殿的祭典的人民。归回的考验已挽救过来了;它已经度过了它的第一个危机;它是会长存下去的。
可是,不用说,哈该和撒迦利亚所宣讲的希望,没有成为事实。大卫的宝座没有重建,而应许的时代也没有来临。对所罗巴伯发生了什么事是一件秘密。大可能波斯人最后听到犹大情势的消息,把他调走,实情如何,我们不知道。有人说他被处死了,但这是没有任何证据的。不过,由于我们再也听不见他的事,而他 的家人又没有一个继续他的职位,波斯人就很可能把大卫家的政治特权完全敢消了。犹大似乎是在大祭司约书亚和他的后继人的权下,成为一种神治的社区留存下去,直到尼希米的时候(尼十二:26)。它很可能成为撒玛利亚省的一区,受一班我们所不认识的地方官僚所管理(尼五:14,15),和先前的情形一样。无疑地,犹太 社群的希望提得那么高,压得那么碎,它必定是大失所望的了。要把人们对大卫后裔的期望,再次保持在原来的旧形式里,即使不是不可能,也是困难的了。
注:全文取自布赖特(John Bright)著《以色列史》(译者:萧维元;基督教文艺出版社,2004年)第九章 - 被掳与归回